nocriz的博客

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2021年12月4日的附加信息:这个文章是2018年12月8日18:06发到这个博客上面的,在长达三年的时间里我都把这个文章放在私密模式里。三年过去了,我把博客下线了一周。为了表达对读者的歉意,我把这个文章放出来,大家读一读我三年前写了点啥。


为了完成语文作业而写的文章。还是颇费了一点力气的,尽管还不是很满意。

这是一篇小说,本意是表达一些内心的感受。


“鹏,已经没有机会了!天色暗了危险的很,我们就回去,到此为止……”,我尽力喊道。

稀薄的空气中,冰沙伴着寒风凄厉的呼啸,一同飞舞。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山顶的轮廓若隐若现。北坡上,只有我和鹏两人。我望着鹏,鹏的背影在风雪中越显单薄。他双脚站在刚好可以立足的凸起的冰上,手中拿着一只透明的冰镐,正向冰中挥去。听到我喊,他愣了一下,并不回头看我,只是狠狠地再把冰镐插稳了,拖着身子,左脚向上踩住下一个落脚点,又向上了一步。

我们早已过了那第二高峰,同顶峰就差十来丈的距离了。鹏也清楚这一点,我想,这也就是他不愿放弃登顶下山的原因。我一只手把自己靠绳索固定在山上,再叫他,而风声呼啸着盖过了我的喊声。

我早已清楚地知道,登顶是没有希望的了,尽管看上去可能并非如此:只有十来丈了。可这座山不同寻常,已经有无数人急于求成,不幸丧命于这雪山了。尤其是在这暴风雪的夜晚,天色又暗,若是再向上登,什么都看不到,很有可能摔落。

我未尝不想登顶,这一次冲顶已经是半年的准备……或者说,是自儿时以来的梦想了。

从我小时起,我便有着登山的爱好。在家乡附近常常流连于山川之间,不仅仅是由于喜欢山中的溪流、清泉、森林、古木,更是以登顶为一大乐趣。

那时我浑身都充满了活力,想要到所有地方去探险。有一次独自登山,我被困在了两壁之间,向上只有一丈距离便能脱离,可两壁如同粉饰了一样平,再找不到可以落手之处。向下望,便是几百尺的悬崖,稍有不慎必死无疑,不由得让人眼晕。我高声呼喊,而无人听到:纵使有人听到,他又怎样能救卡在几百米上两崖之间的我呢?我渐渐双臂酸痛,仅能强力死死撑住。这时,一个少年的头出现在那两崖间的一线天中。他抛下绳索,我紧拽绳索奋力向上,登了上去。“我叫方展鹏,很高兴见到你”,他笑着对我说。我还没有从刚才的危险境地中缓过来,大口喘气,“这片山我来的不少,唯独这里没有登过,不想今天卡困在这里,如果你不来,我恐怕一定要粉身碎骨了。”,我回应道。 

我们边走,我边侧眼打量这个同龄人。鹏长得并不特别,他的脸有些过于瘦长,而笑起来的时候却很开朗。他有着健壮的体魄,一眼便能看出是长期登山的人。在接下来我们共行的一路上,他往往身手敏捷,在我之前,时常能拉我一把。我们一同攀到山顶,坐下来四处眺望,鹏便又发现不远处还有更高的山峰。鹏看到那峰,双眼明亮了,浑身也充满了斗志,希望一定要登上去。当我们登到最高峰,见众山都匍匐在下,山上的树木就好像一个深绿的毛毯。吹着山风,心头便涌出了无限的快乐,连一切疲惫都消除了。

他见我也真心热爱登山,自此便常常约我一同登山。鹏拽着我一起认识了他的好友刘之远。刘之远是那种见了便知道绝不平常的人,他以天下为己任,有着远大的目标。他乐于登山,说是这样可以强健他的体魄。在这附近的山不久就被我们登遍了,我们便去登更高更远的山。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们望见了一座雪山,鹏照例是见山便想登的,我们二人也感到新奇,想上山看看。

鹏在前领头登,刘和我紧跟在后面。那是我印象极为深刻的一次,那次登山有惊无险,十分刺激。我们一行三人登上雪山的山顶,鹏在山顶上找到了一个木箱,箱内便是一个晶莹剔透的冰镐。冰镐制作精致,棱角分明透出寒气,有青色的如烟一般的纹,在阳光的照耀下放出了耀眼的光芒。那把冰镐归鹏所有,而我和刘也并无意见:尽管我们同行,而毕竟是他先登顶的,没有他我们也不能登上。

在回程时,我们在路边的酒馆刚刚坐定,便有人看到了鹏手中的冰镐。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一件吸引眼球的奇物。那人见到这冰镐遍连连称奇,想要仔细看看。他看罢,便说“真是后生可畏”。听他说,我们了解了这冰镐的来历。

在数十年前,有一名善于登山的奇人,传说他能够用最寒的冰锻出冰镐,而用这种方式锻造的冰镐不仅热时不化,并还丝毫不脆,击打铁器时,有时甚至能将铁器击的粉碎。登山时不仅轻便而且极易破冰。他煅出的冰镐从不与人,无论如何央求也无济于事。他在世时好友不多,只在离世时留下了“唯诚心者,方得赠予。”一句话。在这之后几十年,有登山者在最险的雪山之顶找到冰镐,而一共也只有十几人,皆为极为知名的登山者。这冰镐自然被视为是极大的荣誉,只是这山渐渐被登遍了,冰镐也已不再有了。酒馆里的其他人听了,也纷纷说鹏真是这世上少见的极具天赋的人,在这样年少时便拿到了这样罕见的冰镐。

自这以后,消息传开了,鹏成了万众瞩目的极善登山之人,走到哪里都恭维之言不绝于耳。这些天,我们登山也少了,鹏只是天天闲着,常常在那酒馆里坐着,见人便要掏出冰镐来给他看,讲这冰镐是怎么样来由,多么的罕见,他又是怎样登上了那雪山,过程中又是如何差一点便跌下去。听者便露出极为艳羡的表情,连声称鹏真是这世上最有才的人。鹏听了这话,便极为陶醉的勉励他人两句,摆出一份长者的模样。

不久便有人议论,说鹏其实并不配拿这冰镐,这不过是一时运气好登了一座他人未曾登过的山罢了——这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到的。我和刘一讨论,我们其实早也想这是运气的缘故,但见鹏这样快活,也不好意思直讲。这样过去了一阵子,终于有一次,鹏正要和人显示,那人便直说:“我前几天才刚刚登过那山,并没有什么难处,你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又有什么值得显摆的呢?”。鹏遇见这样,便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他当天怒气冲冲地对我们俩发誓,说一定要登上没人登的上的山——最好再拿一把冰镐,就一共有两把,一定要证明自己真的配的上这把冰镐,“就是要更高明一些”。

这样不过几日,他又陷入了自己曾经的成就之中,不再登山了,仿佛完全忘记了几日前他说的话。这种状态每每反复,每次他都痛恨自己不能下定决心专心登山,却其实又下不定决心。

这段日子里,刘之远倒是毫不含糊,他亦或是独自一人,或是同他人一起登了好多山。不过照他自己说,他也只是随便爬爬,没啥水平。

一日,有传言说在那锻造冰镐的奇人留下的笔记中找到了他最后登的一座山,那山在高原之上,四周并无人烟,就是他也只能登上一次。这传言越传越真,到后来竟人人都确凿地说,在那大雪山上定有最后一把冰镐。登山者们便兴奋了,无人不想要登山去拿。可那时还是寒冬,要登那样的山还需在最热的夏日才行。可无论如何,总有人想要抢先。那些人平日里并不强,但心里总有一点愿望,便要去试。自此,那山上便失踪了不少人。那山的确是极为险要的,那一阵过了,想爬的人也少了。

在那以后,鹏一心想的只是登上那大雪山,而一切其他的事情都不顾了。他打听到了原先是哪些山藏过冰镐,要和我们三人把原先的那些山一座一座登个遍。起初我们登到半途便登不上去,只好下山。鹏看我们没有办法,就腆着脸去找了原先拿到了这冰镐的人请教,又和我们再次去登,非要登顶不可。那些日子过得很快,每登上一座山,我们便有了一点信心。

有一次我们刚刚登顶,坐在山顶眺望时,我说:

“在我们刚刚开始登山时,我们边走边聊,很能感受自然的美景,遇到美丽的景色也停留欣赏,能登顶则登顶,不能也罢。而最近,我们只有在登顶时心头才能感受到一丝轻松,其他时候都在忙于登山,登不上就要紧张地准备,甚至变成了一种负担。”

鹏听了我的话,只是默默不语,双眉紧锁,摇头叹气。

“你想要登山,以至于影响了自己的快乐,那么这还有什么意义呢?”我又问道。

“如果我不去登,那么他人不就登顶了吗?我总是还想试一试……希望还有呢。”鹏说。

“我们如果不登这山,还可以去看海,这世间还有那么多美的事可以去做,又何必在意他们登顶呢?”我问。

他想一想,露出向往的神情,却又黯淡了。他说, “我能登,那么我就一定要登上去。你看,我们现在不是已经做了许多他人做不了的事情了吗?”

刘在这些日子里,已经进步极大,是有希望登顶的。可他那时便离开了我们。他被政法大学录取,便去读书了。

几个月过去了,计划登山的日子也要来临了。 我和鹏终于把那些山登了个遍。这时正是夏日,我们到了雪山下,勘探好了地形。在晴朗的一天,我们计划好了第二天上山。在登顶的前一晚,我问鹏,“如果这一次失败了,你不登山了,计划做些什么呢?”,而他只是摇头。照我看,这些天,他着实是将全部精力都投入进来了,可他的精神却是越来越紧张了,好几晚睡不着觉。我也只好希望他能组织精力好好登山。

第二天登到第二高峰时,天上开始飘起了小雪。我提议我们不如下山,可鹏一定要登顶,我拗不过他,就同他继续登山了。我越来越疲惫了,高山上也开始呼吸困难——这是我从未遇到过的。鹏还是硬撑着,同我一点一点向上登。我终于疲累不堪,登不上了,鹏一人仍要勉强继续向上登。可我想,这样危险,也能够勉强吗?

“鹏,快下来吧!你不想看看海吗?而这不过是一座山峰,一把兴许不存在的冰镐,不值得你这样冒险。”我继续高声喊。

暴风雪在空中肆虐地飞舞着。我的身上,脸上都感受到了冰沙在碰击。向山下望,夜幕笼罩了来时攀过的岩。我已经浑身乏力,仅仅呼吸也难以维持。每一个细胞都在想我高声呼喊:无论如何,我前进不了了。事实上,照我的看法,我和鹏谁也登不上去了,不如看看怎么下山。

他终于回头了。他松开一只手中插在冰中的冰镐,转身凝望着山下的高原和起伏的山坡,在这暴风肆虐的雪夜中,已经被撒上了斑斑点点的白色,只能隐隐看到几点微弱的亮光,那是村民居住的地方。在凛冽的寒风中,那几点亮光显得格外的温暖。

鹏望望高原,望望山下,又转身望望我。我冲他笑,但我知道,在这样的雪夜,他肯定看不见我的笑了。他望着我,忽而向我挥舞了两下手臂,就又狠狠将破冰镐敲进了冰中。他拖着身子猛的又上了一步。他几次仿佛要摔落,却终于翻上了那块冰,登到我看不到的地方去了。

我再也没有喊他:我知道他从未做过下山的打算。如果不能够登到山顶,那么他宁愿冻成一座冰雕,抑或是摔下去,也都无所谓。他唯独不能忍受的,便是登到这样高的位置,却放弃了,眼睁睁看着别人登顶。

我背靠着山,倚着山上。天色完全黑了,四周什么也没有,只有凛冽的寒风夹杂着冰雪打在身上。山静静地倚在我身上,有千钧之重,却一言不发。

我已经记不得我是怎样下山的了,在那以后我再也没有登过一次山,也再也没有见过鹏。后来有人登上山的,都说那山顶其实没有冰镐,也没有木盒,那座山上白白丧身了那么多登山者,真是太可惜了。


2022/1/2 后记:我发现我当年写了个额外的结尾,在提交作业的版本是有的。附加在此。

十几年后,我又见到了鹏,他和刘之远在一起,刘之远已经做了政法大学的教授,鹏去拜访,刘就叫我一起去聚聚。

“这么说,你最后登顶了?那冰镐……”我见了鹏,就急切的问。

“我着实拿到了那冰镐。那冰镐并不是如传说中的那样,最终渐渐化了,只是花了几年。”,鹏说,“随着冰镐慢慢化,我便知道那不过是冰,是最终也能消失的冰。我自那次之后,渐渐也看淡 了:那冰镐本身并无特别的美,追寻它的人,感受到的美其实是那追寻的过程。在那之后,我也便从未登山,只是在回忆起的时候,还能感受到当年的豪情壮志。”

我和鹏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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